在潮流引领者看来,罗福兴是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人。辍学后,罗先生在广东省南部的一个村庄里打鱼放羊, 吃猪肉成为每周的一次盛宴。14岁那年,他离家到省里的血汗工厂打工。他讨厌乏味的工作。他阅读到所有美国罪犯的手肘上都会有蜘蛛网纹身,以显示他们在监狱中度过的时间。罗先生也有一个,因为“工厂是一个更大的监狱。”

 

他辞去了美发沙龙的工作。受到日本漫画和朋克时尚的启发,他将头发染成浮夸的反重力尖刺, 黑色口红和眼线妆容,并在即时通讯服务 QQ上发布自拍照——很快,成千上万的工厂城市青年纷纷效仿他的风格。 罗先生称其效仿者为“杀马特”,来自中国纪录片“我很聪明”的翻译。 罗福星说,这是“工人中一种疯狂生长的艺术形式”。 这一趋势在大约十年前达到顶峰,帮助新来的农民工建立了联系。 他们在公园、溜冰场或者在线团体见面,在那里他们不仅分享着装信号,还分享了对移民生活的抱怨,从工资低和条件恶劣到父母离异。

 

近年来,中国已经形成了独特的工人阶级文化,其中所谓羞耻的时尚只是最花哨的例子。在主流媒体眼中,流水线工人通常穿着单调的制服,整齐的队伍,看不出任何他们厂外的生活痕迹。工人迁移到繁荣城镇和大城市仅是为了谋生,这是一种刻板印象,过去四年里有3亿工人这样做。他们仍然通常被称为“农民工”,设定他们为将返回农村家乡的外来者,曾经的许多人是这样的。但是,今天的工人阶级青年对回到故土没有兴趣;许多人从小就住在这座城市,并想扎根于此。尽管在大众文化中处于边缘地位,但工人们正在以诗歌和在线分享的短视频等形式多样的方式表达自己。

 

政府倾向于将农民工描绘成爱国和自我牺牲的人。位于广东省省会广州的一座专门为他们而建的博物馆赞扬了他们对中国经济崛起的贡献, 展览赞美共产党为改善工人生活所做的努力,并为他们的勤奋鼓掌。入口处的牌子上写着:“广东让农民工一次又一次地创造辉煌和传奇!” 而掩盖了工厂工作的艰辛,工资被扣发等常见的不公正现象。在其他地方,工人常常被当作乡巴佬对待。在农历新年前夕播出的大型电视节目,一年一度的春节联欢晚会的“农民工”版本,在一个农业新闻频道播出。 几年前开始举办自己的非官方晚会的工人被国家新闻媒体谦逊地描述为提供“一首小歌、一小段舞蹈却充满激情”

 

难怪,生活在北京的家政工人范玉苏在 2017 年的在线回忆录出版时引起了全国轰动。2019年,范女士现在是官方工人阶级写作双月刊《新工人文学》的主编 ,一种文人敬仰的体裁被称为打工诗格或“劳动诗”。其中最著名的从业者是许立志,他曾在富士康一家生产苹果 iPhone 的台湾公司的流水线上工作。在他 2014 年自杀之前,24 岁的他写了近 200 首关于工厂工作苦差事的诗。其中最著名的是“我吞下了一枚铁做的月亮”:

我咽下一枚铁做的月亮

他们把它叫做螺丝

我咽下这工业的废水,失业的订单

那些低于机台的青春早早夭亡

我咽下奔波,咽下流离失所

咽下人行天桥,咽下长满水锈的生活

我再咽不下了

所有我曾经咽下的现在都从喉咙汹涌而出

在祖国的领土上铺成一首

耻辱的诗

 

有关部门容忍这种写作,部分原因是像《新工人文学》这样的期刊是为限量发行而写的,不得在书店出售。莱顿大学的 Maghiel van Crevel 指出,许多诗人在网上发表文章,为避免审查,他们在被称为“黑工厂”的未注册作坊中避开“未经过滤的恐怖表现”。有些诗是傲慢抑或是爱国的;许多写作者的动机是为了赢得尊重。在广州博物馆的游客手册中,一位来访的劳工写道:“农民工,劳动者,我们是他们中最优秀的。”

 

然而,研究劳工诗歌的范克雷维尔先生说,工人的写作根本上并不是属于政治抵抗。今天很少有蓝领青年觉得他们属于一个有凝聚力的工人阶级。部分原因是官员和官方媒体避免使用“阶级”或“jie ji”这个词,因为它带有对立的色彩。(“社会阶层”,或阶层,是首选。)许多年轻工人自称打工人,这个词代表劳工,意味着临时和低地位的工作。其最极端的表现是深圳的一种亚文化,其成员自称为“三和大神”。这些年轻的农民工在城市的三河就业市场上闲逛寻找日间工作,通常是建筑商或送货司机。他们拒绝工厂的磨砺;他们的口号是:“工作一天,玩三天”,有些甚至出售他们的国民身份证。

 

成为 “杀马特” 也是对单调的工厂生活的一种反叛。在 2019 年发布的一部中国纪录片《我们很聪明》中,70 位前任和现任”杀马特“分享了他们对成为杀马特意味着什么的看法。他们茂盛的发型引起了人们的注意。一位受访者说: “人们注意了,虽然不是积极的关注。但是他们看到了你, 这一点有待观察。许多人认为他们是精选组的一员,剪头发意味着回到“只是另一个不知名的一线工人”。对于一些人来说,朋克身份变得比在一家大工厂赚取更高的工资更重要,在那里他们会被迫剪头发。对于男人和女人一样,在一个许多人被欺骗的迷失方向的新城市中,这是一种看起来更严厉的方式:“我们觉得我们在那里不安全。是我们太老实了,怕被惹毛了。” 头发、纹身和帮派心态都有帮助。

 

随着时尚的传播,它的追随者开始受到古板的中产阶级网民的嘲笑。2010 年左右,针对杀马特 的持续在线攻击导致数千人剪掉头发并退出该组织。警察开始围捕任何有告密性的人,检查他们的证件;任何没有临时居留许可的人都会被拘留。

沙马特粉丝仍然聚集在广东部分地区, 但随着工厂青年找到了一种新的表达方式:视频共享应用程序,时尚已经失去了优势。卡车司机、建筑工人和农民已经建立了追随者,有时还成为明星——不是因为蓝领工人,而是因为共享应用程序。在制造中心,工厂内经常禁止使用手机,装配线工人在外面记录他们的生活。广泛使用的主题标签包括“最后一个”通常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辞掉一份工作寻找更好的工作,除了一桶财物之外一无所有。

 

通过视频,工人们互相加油打气。他们交换信息:比如说,哪个工厂工资更高,老板更公平。香港非政府组织中国劳工通讯的 Aidan Chau 说,这在“没有工会告诉他们工作福利的敌对环境中”尤其有用。有些人谈到受伤或性骚扰。其他人则模仿城市中产阶级年轻人的时尚生活。“他们对生活在城市并成为城市公民的渴望与日俱增,即使他们意识到这是难以置信的——甚至是不可能的,”周先生说道。

 

无论是用诗歌表达还是通过视频共享应用程序表达,幻灭感似乎都在增长。罗先生说,曾经以工人为荣。“现在说你是其中一员真是令人尴尬。” 在工厂工作的年轻人将短视频视为一种逃避:一种消磨时间的方式,同时也是他们在坚韧不拔的繁荣城镇之外融入更广阔世界的一部分。然而,即使在网上,他们也很难获得认可。张玉容是少数通过记录富士康工人的生活而建立广泛追随者的人之一。她的视频中有一些评论说工厂工人是“被社会抛弃的人”。她说,这激怒了她,不是因为它错了,而是因为它是对的。一位相劳工诗人、徐的朋友在他去世后写道:“又一个螺丝松了/另一个农民工兄弟跳了/你代替我死去/我继续写作代替你。”【全文完】

来源:经济学人
作者:未知
编译:林森
校改:林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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