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外常常无法理解中国人在公共场合的喧哗,来自澳大利亚一位记者在北京生活了12年,终于悟出点道理:关于公共场合的最高分贝,不同城市、社区和区域文化都有默认的规矩,及其各自的魅力。

公共场合避免喧嚣大概是许多文化的共识,人们都自觉遵守,但在中国全然不是这么回事儿。

我挚爱的这片热土包罗万象,可就是没有‘安静’这个概念。

世上纷繁杂乱的城市很多,上百万的人挤作一块过日子,嗓门一开就会惹来白眼儿,首尔、伦敦、东京,额,尤其是东京,但在中国则完全不同。

东京的咖啡店简直就是安静的代名词

要盛赞中国的某餐厅,你不能用“情调”、“温馨”、“美味”等辞藻,恰当的用词应是“热闹”,其义指的便是喧嚣、激昂等组成的嘈杂。这也不难理解,作为社交结合场所的餐厅,如果氛围沉闷,让人举止慎微,小孩吵闹不能同往,酒杯轻放不能泼洒,开怀一笑须得掩口低声,那又有什么鸟趣味?

对于我这种在北京生活十二年,久经中国文化洗礼,见怪不惊的外国记者来说,你可能会认为没什么公共场合的中国式哗噪能让我惊奇,然而博大精深的中华总是能出其不意。

北京咖啡吧很少有安静的时刻

坐在一家常去的咖啡店,点一杯低咖啡因饮品,面前是一些报纸和读物,切特·贝克的爵士乐小号忧郁而缓慢地回荡,音量恰到好处,将人沉浸在一片温文儒雅之中,房间的另一头是一位睿智艳丽的女士,轻快地在手机上与好友交谈,引我侧目凝视浮想联翩…

“喂!!!”旁边一哥们操起手机,嗓门全开,用地道的北京腔吼道,那感觉恰似北京出租车师傅下班路上给家里去个电话的嘶声力竭:“哪儿啊??不是吧!?”

店门一开,折进来一位农民打扮的男子,手里拿着打算当街兜售的几只冒牌腕表,看那样儿,偷来的也不一定,另一只手捧着一大壶茶,根本没进来消费的意思,选一临窗景儿好的位置,一屁股坐下。跟过来坐旁边的是他哥们儿,也没压根儿没打算买杯咖啡啥的,一个劲儿地捣鼓着手里的手机视频游戏给卖表的看。这俩人儿劈里啪啦咚咚锵,一边大笑一边玩着,肆无忌惮。

那头打手机的那哥们儿还没消停,对话才进入胶着状,这头一年轻基督教信徒倏地靠我边儿上坐下,眼一合就开始祷告,我坚信接下来定是她流水帐般、每天一点新领悟式的耶稣入门宣讲。

“喂~诶~”又有人开始打手机,声调婉转悠扬。

游戏声、争吵、祷告、交谈、笑声充溢着整个房间,来回荡漾。

“天上的星星啊,它们是如此罩着你……”,旁边一嬉皮小伙掀开手提,酷玩乐队的开机音乐流淌而出,“还有你所做的每件事情啊,它们都是黄黄的。(来自歌曲‘Yellow’,编者恶译)”小嬉皮眯起眼,在座位上扭动着身肢,自个儿跟唱着。

整个儿一片喧哗嘈杂之中,各色人等神闲气定,泰然自若,聊天,看书,看手机,没半个人儿觉得有什么不妥,就我一傻逼似的,探个头,左顾右盼,战战兢兢。

世界这么大,我唯一见识过类似阵势的地方是纽约的一家餐馆。

那地儿我去过一次,有个宽敞的开放式厨房,来吃早餐的人特别多。本来打算就着早餐消化掉当天的《纽约时报》,却发现对面的俩厨子开始互怼,战事一触即发,至少当时我是这么觉得的。

“你丫再说一句试试?”按耐不住的那位情真意切地威胁道,手里紧攥的锅铲在我眼里无异于一把称手的兵器。

门口收银台的老板突然吼了一嗓子:“嘿,庞力,去楼下给老子拿点草莓上来!”

在场所有食客,均若无其事,没见谁眼露惊慌,心生退意。

人口多并不少见,但在人口密集场合的相处之道却截然不同

关于公共场合的最高分贝,不同城市、社区和区域文化都有默认的规矩,如何形成的却是一个耐人寻味的迷。

关于公共场合的最高分贝,不同城市、社区和区域文化都有默认的规矩,如何形成的却是一个耐人寻味的迷。

难道大都市自带噪音,干扰人们日常交流,因此必须养成大声说话的习惯?但四下无人的田野里怎么也培育出中国农民高声直呼的爱好?

抑或中国家族人口众多,嗓门大的才能鹤立鸡群?这也说不过去啊,独生政策让许多家庭独苗一支,吃个晚餐,冷冷清清,爹妈加一娃,雅致素静。

不一会儿功夫,酷乐小嬉皮收起了手提,玩手机游戏的那俩儿没了影儿,只有那位女士还在打手机,不过,这时她在低低地抽泣。

这通电话看来对她来说很重要,显然,我先前有所误解。哎,我也有过相同的经历。

多年前,我在伦敦背包旅行,突然得知远在悉尼的红颜,一名年轻的医生的死讯。茫然无措的我踉跄进一家咖啡店,提起笔给她写一封永远道别的信。

大庭广众之下,我哭得稀里哗啦,涕泪皆下,周围的人看着我,并无一丝责备,只是无法理解,无从对待。

当我告诉一位BBC的同事我准备写这篇文章时,她调侃道“就你一澳大利亚人,还嫌人家闹,真是滑了稽。”难道澳大利亚人在别人眼中也是高音喇叭?我可从来没意识到这点,难怪自己在中国活得那么自在。【全文完】

来源:BBC 新闻网
作者:Stephen McDonell
编译:徐启然,三表叔
编辑:三表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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