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社会信用体系发展举步维艰

过高的期望

苏州的社会信用体系以苏州市花——“桂花”——命名，该体系会收集包括婚姻状况、教育水平和社会保障金等近20个指标的数据。

像美国副总统麦克·彭斯这样的西方政治家们痛斥这样的体系，他们认为社会信用体系就是奥威尔的反乌托邦，可能成为全球独裁政权的典范，但即便如此，中国当局仍授予该体系国家级的荣誉。

苏州公共信用信息服务大厅。 拍摄者：彭博社申其来

“中国钟爱夸大其收集和分析数据的能力，就像他们夸大用监控摄像头和面部识别进行监控的能力一样，”耶鲁法学院蔡中曾中国中心的高级研究员杰里米•达姆表示，“他们想让人们相信不当行为会无处遁形”。

推广不到位

在社会信用体系实行的早期阶段，受其影响最大的人在受访中表示，对社会信用监测并不了解。这些受访者包括企业家、志愿者、公务员和其他市民，他们几乎没人听说过“桂花分”，而该体系理应在2020年前，为中国制定法律、法规和标准提供依据。苏州的经验引发了人们对当地城市正在推出的几十个类似评分项目的质疑。如果居民对一个旨在改善其行为的体系并不了解，那么推行该体系有何意义呢？如果这个体系在政府看好的城市发展艰难，那么它在全国范围内得到快速有效实施的可能性有多大？

靠近市中心的一栋三层白褐色建筑是苏州社会信用体系办公楼。在这里，个人可以咨询他们信用分数的相关问题。在最近一个星期一的下午，这栋楼基本没什么人，只有两名工作人员在那里翻文件、敲键盘，而来访者的六个座位却是空的。走进大楼的一个女人只是迷路了，进来问路而已。唯一一台印有桂花和中国联通标志的自助服务机也被拔掉了电源。

当地市民的桂花分。拍摄者：彭博社申其来

一位身穿牛仔裤和T恤衫的姓习的女职员表示，每天大约有10人来这里。大多数是小企业主，他们想核实自己在还清债务后是否已从金融信贷黑名单中移除。她说她几乎从没见过有人来专门核查自己的社会信用评分。

“这更像是一个面子工程，”一名在私企工作的苏州公民刁云说，“据我所见，这个城市并没有对这一体系进行宣传——没有广告牌，没有广告，也没有公共活动，它远离人们的日常生活。”

规则不明晰

社会信用系统的支持者说，这个体系依照的是上世纪50年代中期威廉·费尔和厄尔·艾萨克在美国首创的金融评分体系。如今，这个金融评分体系构成了向美国个人发放绝大多数贷款的基础——偶尔会就如何制定评分规则以及消费者是否够格获得贷款展开辩论。

然而，中国的社会信用评分体系可以说比美国的更完善，因为它是通过使用庞大的监控网络——公共闭路电视摄像机、支付系统等——来监控市民。良好的行为——如志愿服务、按时支付账单或正确处理垃圾——应该得到财政补贴，而不良行为可能会让市民马上失去获得融资和公共服务的机会。

当地政府表示，“桂花分”从社会保障部门和民政部门等大约20个政府部门收集个人的有关数据。公民的基础分是100，且可以通过自己的良好行为将分数累积到最高分200。像许多其他试点省份一样，苏州还没有推出界定不良行为的规则，或者说扣分规则。
良好行为带来的好处也不明晰。苏州市民陆文婷说，尽管获得高分的人理应享受公共交通福利，而她每周约做24小时的志愿者工作，却从未听说过“桂花分”，更不要说享受福利了。彭博社记者帮助她在微信应用程序上查分后，她才知道自己的信用分数为123，属于良好。

未给过街行人让路的机动车司机可能遭到扣分处罚。拍摄者：彭博社申其来

据当地媒体报道，截至去年8月，在苏州被监测的1300万人中，约有八分之一的人的得分超过100分。只有4731人低于100分，所有这些人都是所谓的违约者，他们没有偿还贷款或没有遵守法院判决。这使得有超过1100万人的得分处于基线水平。

不良隐患显现

然而，低分处罚计划已经引起了人们的担忧。江苏邻省浙江也是试点省份之一。浙江省义乌市的一名市民表示，他因为没有给过街行人让路，而被交警扣了3分，导致他未申请到银行贷款。分数为100及以上的居民有资格申请优惠利率的“文明贷款”。

苏州市民陈世才表示：“社会低层的人可能会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打破规则，发现自己的分数越来越低，被越来越多的机会拒之门外。”他担心在这个已经面临巨大财富分化的国家，社会信用可能会加剧不平等。

“我担心规则会太过具体，比如停车停错位也算是违规”苏州的一位保险销售员苏苏说，“人们可能最终生活在恐惧中，担心自己一直被监视着”。

上海、浙江、河北、湖北、陕西五个省（市）都制定了地方信贷法规，但没有国家规定。浙江和上海明确限制了数据的收集，排除了宗教信仰、遗传、指纹、血型和病史等个人信息。

“虽然这个实验的主要目的是倾向用各种福利鼓励人们的良好行为，但地方当局在处罚问题上需谨慎，”隶属商务部的信用研究所所长韩家平表示，“各级政府不应过分惩罚，也不应侵犯人民的隐私和合法权利。”

发展受阻背后因素

许多市民认为，与社会信用相比，其他信用可以让自己获利更多。在有着105年历史的苏州图书馆，桂花高分市民可以获得更长的借书期限。但图书馆管理员表示，大多数人都是用他们的芝麻信用账号（阿里巴巴集团蚂蚁金服的一个私人信用评分）来结账的，很少有人用桂花分。

桂花高分者可一次性借书量更大，借书时长更长。拍摄者：彭博社申其来

此外，那些寻求建立和实施社会信用体系的城市和官员在面临着国务院和其他中央和地区政府机构下发的大量官方指导文件时，困惑重重。因为这些规则覆盖面广阔，涉及从评估信誉到惩罚互联网上那些产生恶劣社会影响的文化表演等方方面面。

据《苏州日报》报道，在苏州，推广该体系的主要障碍是部门间在数据共享以及谁来支付分数红利的问题上产生了分歧。该报称，70个部门中只有30个直接向平台发送数据，其他部门则担心传输信息不合法。

另一大阻碍则在于，中国政府正在与特朗普政府展开一场不断升级的贸易战，这让许多公司陷入了困境，可能进一步阻碍了信用体系的发展。

北京大学副教授张健表示，即使苏州和其他地方能够建立可行的模式，中国也不会优先考虑在全国范围内推广社会信用体系。因为张认为，自去年以来，中国政府一直面临着内外部的压力，中国领导人不会再愿花费时间、精力和政治资本来实施这项计划。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