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时266天的战斗结束之后,伊拉克宣布全面解放摩苏尔,结束了恐怖祖师“伊斯兰国”在伊第二城市盘踞三年之久的历史。这一重大胜利。被视为全面瓦解IS的收官之战,但随着战争的胜利,新一轮的野蛮行径被释放了。在战争后,我们可以见证到平民大逃亡最残酷的一面。生死一线间,真实的血腥与惨剧。然而这一切,并没有结束……

一个炎热潮湿的夜晚,摩苏尔争夺战将结束时,一群伊拉克军官在征用的村民房子不远处的清真寺坐下吃饭,这里早在三年前就被伊斯兰政权宣布成为一个新的领域。

按照官员等级的排位,餐桌的主位上坐着身材魁梧的指挥官,其余的官员按照等级坐着,最小的军官则被安置在最远端。试图减肥的指挥官禁止他的厨师在进餐时间吃肉,但今晚是一个特殊的场合。前一天,他的部队在老城解放了另一条街道,没有一名将士任何伤亡。聚餐中,白色的塑料桌上摆着秋葵面包,还有烤杂碎的坚果和葡萄干米饭。

过去的八个月里,他们在摩苏尔经历了无数的战斗。哈里发已经缩小到挤在底格里斯河和推进军队和警察的列之间的旧城的一小块银行(IS头目在2014年宣布成立伊斯兰国,并自封哈里发)。而那些在2014年占领这座城市的Isis人员现如今已经因为缺少水电、食品、药物而被折磨的苦不堪言,还遭受着美国无人机和喷气式机的日夜轰炸;与他们一起被困的本地平民,也因为这些因素而变得肮脏、憔悴和疯狂。

指挥官说“我们还有一场战斗,摩苏尔将会完全被解放”,然而另外一名老士兵则认为:“我们的父亲曾把伊朗和伊拉克的战争持续了八年的战争说是长期战争,可能这场对战ISIS的战争要超过它了”。

指挥官带着笑意要求军官打开手机上的军事地图,并继续讲解第二天的进展计划,“你跳进这个建筑物,在这里和街角做一个消防基地,给他们的街道坐标。”“你走向这座高楼。你的侧翼由其他小队担保,只要你提前到达这块建筑地,你将与你的狙击手统治整个地区,而我们可以在几个小时内到达河流。”

照片来源于卫报记者阿哈德(Ghaith Abdul-Ahad)

 

俘虏的一角

在附近的一所房子里,两名被拘留者正蹲在一个角落里,靠在一间光秃秃的房间的绿色墙壁上,被悬挂在天花板上的荧光灯照亮。在屋子外面,穿着T恤和短裤的士兵来回走动,并不在意这两个俘虏。

晚饭后不久,塔哈走进房间,提起那位将在司令下令释放的年轻人的脑袋。他被打得这么厉害,以致于右眼处只有一大块粉红色的肉了,而他的发紫的厚嘴唇却是不服地撅着。

“呃,你失去了你的眼睛,谁对你做了什么?”塔哈笑着问道。

两名俘虏被一群士兵围在中间。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这个可怜的公民呢?“塔哈嘲笑道,这名年轻的被拘留者用余下的眼睛茫然地盯着士兵。

“你,”那个下级官员对这个被判死刑的人说,“跟我来。”当他们到达街上时,两名士兵把他绑在一辆悍马车后面,作为礼物交给一位军官。

当下级官员抬起下巴挑起眉毛,一切都结束了。

悍马车开走时,第二名被拘留者被带进来。士兵们把他推进黑暗的街道,并叫他快速逃跑。如果他回头,他们会开枪。这名男子蹒跚走向黑暗,拖着他支离破碎的四肢……而接下来他可能被又会被另一个部队扣留、折磨。

第二天早晨,塔哈和两名军官在即将到来的战斗前,到旧城前往侦察前线,当他们走到一条小巷的尽头,他们听到一个女人尖叫的声音。不远处,另一个部队的士兵用手腕拖着一个瘦小的年轻女子。 她的衬衫被撕开,头巾滑到她的肩上,露出丝丝沾满盐和胡椒的头发, 她试图反抗,但却赤脚绊倒在岩石上,即使这位可怜的女人在呻吟求助,但士兵还是选择了忽略,因为这些士兵找到了五万美元的钞票。他们拿到这笔钱后就转身离开,并未在意这个女人也从未去帮助她。

平民逃离摩苏尔. 照片来源于卫报记者阿哈德(Ghaith Abdul-Ahad)

当攻击命令来临

当攻击命令来临时,一列士兵把手搭在前一个士兵的肩膀上安静地移动到大楼面前,隐藏在百叶窗后面。清晨的阳光从弹孔中投射出来,明亮的光线洒在士兵的脸上。

第一列士兵横过街道后,踩着路中间的各种破碎品到达对面的角落。接下来的第二列等小队依次跟上。“啪!”来了一个狙击手的子弹,有士兵倒下,另一个士兵把他拉回来。又啪的一声,另一个狙击手来了,打中了某位士兵的腿。他爬了回来,进攻停了下来。

这个大楼里的军官要求美军以狙击手的位置空袭。

五分钟后,狙击手的枪声又响了起来。军官们试图猜测狙击手的位置,要求在靠近他们占领的建筑物进行第二次空袭。士兵和军官在走廊上掩护。

空袭开始的时候,建筑物剧烈摇晃,空气中弥漫着厚厚的灰尘。

当一切结束的时候,狙击手仍在原位。

照片来源于卫报记者阿哈德(Ghaith Abdul-Ahad)

摩苏里的解放

四天后,塔哈和另外一名士兵在一间被烧毁的、堆满杂物的储藏室里,为他们的今后做打算。他们知道指挥官不仅面临上一级的压力,在巴格达将军的压力下也承受着来自总理的压力。从昨天起就在摩苏尔,等待宣布胜利,因为他们也受到来自美国的压力——要完成这场战斗,否则他们会停止空中支援。所有的的压力像金字塔一样压在这个男人的身上,在这个杂乱的房间里,让人喘不过气。

自从进攻的第一天起,他们就在被炸毁的建筑物和瓦砾堆之间进行调动,试图推进,但在每个角落都遭到了激烈的ISIS抵抗。当他们设法前进的时候,他们只能行进几米。平均每天有四名自杀式袭击者被起诉,有人甚至杵着拐杖也在跑。到了晚上,他们在被烧毁和被摧毁的房屋里吃饭睡觉,旁边是腐烂的战士和平民的尸体,有时苍蝇群集在他们之间,在散落的死者身上进食。

“我现在只想看看我的女儿,”一位下级官员说。 “我能再见到她吗?”

“当然”船长笑了起来。 “几个小时后,这将是件令人开心的事。”

他们站起来,召来了他们的手下,绕过这些尸体。其他的单位也与他们同时展开这些行动。他们的狙击手杀害了一些ISIS战士,尸体横七竖八地堆在外面的小巷里。

他们在前面的一个角落里开枪,而在到达之前,爆炸已经爆发,其中一名男子炸死了自己。士兵们在担架上发现了六名战士,已经被战火烧成了类似黑色木炭的样子。

士兵们躲着的一家小商店里也发生了枪火斗争,这些士兵沿着一条小巷,又走到一幢大楼里,在那里又杀了两名伊西斯战士。他们爬上建筑物的残骸,站在在屋顶上,看着毁灭的景象。

他们到达了底格里斯河。摩苏尔被解放了。

战斗结束后几天,伊拉克士兵和联邦警察在摩苏尔古城休息和清洗。照片来源于卫报记者阿哈德(Ghaith Abdul-Ahad)

解放后:无尽的折磨

解放后,抓获犯罪嫌疑人的伊拉克士兵经常给受害者喝水,喝茶,有时甚至是发放食物,以使他们重新振作起来,继续进行酷刑。

有一天,一群指挥官的人把一个名叫奥马尔的人带到他们家中审讯。他曾在一个集市上遭到两名妇女的谴责。士兵翻看他的钱包,寻找身份证。

“我丢了身份证。伊西斯杀了我的家人,“奥马尔告诉他们。

随后,士兵打开手机,登录他的Facebook账户,在那里发现了来自圣战的同情者的消息。

于是,士兵们让他躺在凳子上,举起双腿;士兵用电缆和金属丝制成鞭子,对他的脚一阵狂踢。当他放下双腿时,一名士兵用脚踩住他的头,直到他再次举起双脚。

在他的痛苦之声中,他坚持称他与Isis无关。经过反复的踢打,他倒下了,血从脑袋里流了出来。 “特么的,现在气味会很糟糕,”一名士兵说, “谁来打扫?”

他们把奥马尔吵醒,给他半个小时的喘息时间。

五个小时间,士兵和军官轮流折磨他。每次轮换之后,奥马尔立即被拉起来,让他的脚不会麻木,他仍然可以感到疼痛。当他的身体渐渐地变成深红色时,又有两个士兵加入并重新开始。

一个人说:“让我们试试看哪一个可以伤害他。”

当痛苦无法忍受的时候,奥马尔给了他们一个逃亡者阿马尔的藏身之地。

当士兵围住他的时候,阿马尔正在墓地的坟墓中间睡着,脸上闪着光芒,头上被枪指着。他像害怕的老鼠一样跳起来。

随后,他被带到军官那里,在他们一击之前,他告诉他们,他是Isis的一员,逃离了旧城,奥马尔也是一个Isis战士。

三年前,当Isis占领摩苏尔,扫荡逊尼派中心地带时,阿马尔才14岁,正准备参加年终考试。几年前加入Isis的兄弟告诉他说,巴格达什叶派政府及其宗派安全部队的压迫已经结束了。阿马尔跟随他的兄弟的领导,参加了一个的Isis军事训练营。几年后,兄弟们加入了新政权的特权成员,每月领取津贴和津贴。他们成为哈里发永恒的信徒。

2016年夏天,随着伊拉克军队开始向摩苏尔进军,解放了沿途的乡镇,阿马尔的兄弟遇难。阿马尔和姊妹、母亲逃往摩苏尔,从一个居民区搬到另一个居民区,直到他们发现自己被困在老城区。他的母亲和姐妹们已经逃到了政府控制的解放区,但是阿马尔被指挥官阻挡,他们枪杀了一名企图逃跑的Isis士兵。

随着Isis的防御力量的崩溃,阿马尔设法在绝望的平民的列阵中滑过前线。他饥肠辘辘,在这个瓦特城市漫游了好几天,直到遇到一群其他的逃犯,其中包括奥马尔。

阿马尔对司令官的供认并没有使他免受酷刑,而是加速了奥马尔的去世。两名男子在阿姆玛被带到酷刑室时,彼此相遇,奥马尔被拖出街头射杀。

伊拉克的酷刑遗产从萨达姆的情报机构穆哈巴拉特(Mukhabarat)到阿布格莱布(Abu Ghraib)的美国人,直到伊拉克政府及其民兵的派系部队,都是一条直线。现在,在摩苏尔的噩梦中,酷刑没有起到调查的作用。它没有实现和要求什么,除了确切的痛苦和复仇的必要性。

一名官员说:“我不想听到他的供词。 “我该怎么办?我希望他受苦而死。“

幸运的是,死亡很快。对于阿马尔来说,死亡是他不得不等待的奢侈品。

军官并没有把他们的受害者看作是人类,更不用说他们是伊拉克的同胞了:他们只是敌人。在他们能够庆祝他们的最后胜利之前,想听到伊斯兰军士兵的乞求怜悯。他们想听到Isis士兵痛苦的、如动物般的尖叫声,这样才感觉到为自己的家人报了仇。

也许Isis的胜利在于把伊拉克人民转化为自己人的方法。

到午夜时分,士兵们对阿玛尔感到厌倦。黑色肿块仿佛是长在了他的脸上。他被带到他的朋友躺了几个小时的地方。

死亡没有什么高贵的事情:狗吃了奥马尔的腿部分。阿马尔被命令跪在尸体旁边。一个士兵让他更好地拍着一幕。他没有反抗。子弹进入他的头骨之前,他已经死了。

照片来源于卫报记者阿哈德(Ghaith Abdul-Ahad)

战争后的心酸、空虚

指挥官和他的军队开始战斗已经很长时间了。

在Isis之前,他们与逊尼派叛乱分子和什叶派民兵进行了战斗,在此之前,他们的成长时期是在教派内战的阴影下进行的 – 他们在街上看到了他们的亲属遇害,汽车炸弹,绑架和尸体。十年半的悲惨战争已经成为其存在的一个组成部分,不仅是士兵,而且还是伊拉克国家的不幸公民。他们困在无尽的暴力循环中。

在对伊西斯的战争中,他们找到了“新爱国主义”。他们把自己看作是国家的捍卫者,是一个公正而纯正的反抗绝对邪恶的勇士。这个事业使他们觉得自己高于国家 – 他们不诚服于巴格达等一帮腐败的政治家。

“有时我们也知道我们做的事是违法的。”指挥官坐着喝着茶时告诉我。

他点了一根烟,继续说:“我的将军告诉我:’不要把我的囚犯带来 – 如果你知道他们是黛西,那就从你们那里处理他们。’我的士兵打电话给我说:’我们找到了男人’,我告诉他们:‘杀了他。’ 我有时会问自己:我在做什么?我是谁来结束一个男人的生命?我试图去咨询一个与安全部队作战的教士。他说如果这个囚犯没有武装,最好谨慎一点,把他交给国家。但是那些要审判他的人呢?法官有什么特质,我不知道?谁来任命法官?你会告诉我这是国家 – 但是谁给了国家统治人民的权利呢?这不是上帝赐予的,所以我有权像国家那样结束一个人的生命。但是,我们公然违反法律,如果他们抓到我,我就会被捆绑起来。”当他说完时,他手中的香烟已经燃尽了,他又点了一支烟。

摩苏尔解放后,军方开始计算这场战争的代价时,战争的狂喜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辛酸,怨恨和空虚的感觉。

和其他许多前线部队一样,这个营长也遭受了重创。他的许多军官已经遇害,替补他们的人也被杀害了。那些幸免于难的人身体上受重伤,精神上也有十年战争的创伤。

在摩苏尔,被俘虏的Isis的武器被士兵和腐败官员掳走,卖给库尔德人,或者是几十个表面上与Isis作对的什叶派部队之一。这些民兵一直在储存Isis武器,为下一场冲突做准备。

在巴格达,那些灾难性举动导致Isis崛起的政治家们在电视上露面,发表演讲,继续推波助澜,抢劫和掠夺国家。

指挥官和他的人知道,在这个被毁灭的没有枪响并不意味着和平;它只是意味着一种战争的结束和另一种战争的开始——就像那些陷入长期破坏性关系的人一样,他们对这场战争感到厌倦,但却更加担心自己的结局。

另外一名军官问道:“我不知道我们在达斯之后会有什么?

“这将是民兵,”威斯康星嘶哑,讽刺的笑声回答。 “我们将与大卫结束,他们会把我们送到南方。你为什么认为哈希德(什叶派准军事部队)正在囤积这些武器和金钱呢?“

“我怕我们会在几个月内再次回摩苏尔再次作战,”这位指挥官没有从电话里抬头看。 “摩苏尔有4万名达斯战士。我们杀了4万?不,那他们在哪?”

照片来源于卫报记者阿哈德(Ghaith Abdul-Ahad)【全文完】

来源:《卫报》
作者:卫报
编译:牟晓莹
校改:王莹霏
觉得赞就推荐给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