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书与失败的民主

本文从美国选举中看到互联网信息传播，特别是诸如脸书之类的社交媒体，在其间起到的巨大影响，并总结出当今网络信息传播中出现的‘信息极端主义’趋势，及其对民主的负面影响。

2007年12月，美国著名法学家卡斯·桑斯坦（Cass R.Sunstein)在《高等教育纪事报》上提到了网络信息传播的频繁过滤效果。桑斯坦指出“由于互联网的介入，我们越来越生活在一个极端主义时代，及社会中人们常常根据自己的观点、信仰、兴趣等因素将自己归于一个共同的群体里，这些群体就像独立、分散的岛屿，大多自主形成，或是由那些往往认为知道我们会喜欢什么的人所创建的。”在《极端的人群:群体行为的心理学》一书中桑斯坦认为群体极端化会对舆论导向产生不良的影响：“若果人们被划分到各个不同的群体中，那他们的意见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他想知道“这对民主的最终影响又会是什么了？”

脸书负责人为社交媒体在美国选举中的负面影响开脱
PHOTOGRAPH BY DAVID PAUL MORRIS / BLOOMBERG / GETTY

脸书在2016美国选举中干了些什么？

而关于这个问题，2016年美国大选的11月给了我们一个令人震惊的答案：唐纳德·特朗普出人意料地当选美国总统，而其中脸书（Facebook）作为一个用户众多的社交网络起到了不可忽视的作用。在选举最后的几周里，脸书用户们从互粉的好友群里获得了大量的虚假信息，诸如神秘的传言、毫无根据的阴谋论、极端对立的宣传等等，而这仅需要一封邮件便可广泛传播。周四，华盛顿邮报刊登了一篇报道，其中记者采访了一名网络昵称为“脸书假新闻经纪人”的匿名者。 “我认为，特朗普入主白宫这事我有很大功劳，”他说道， “特的追随者不会去核实任何事，他们只相信被宣传的一切。”

当然，脸书不是唯一的贩卖虚假新闻的网络媒体，但它的影响力（在西方国家，中国除外 – 译者注）是惊人的。由独立民调机构，皮尤研究中心，5月份发布的调查显示，44％的普通人使用脸书作为新闻来源，而这是其他社交网络无法比拟的。美国讽刺喜剧演员兼作家萨拉·丝沃曼在BuzzFeed（美国著名新闻聚合网站）上分析到，在选举前的最后三个月，网络上二十个虚假新闻故事比真实的新闻故事更受欢迎，而且其中十七个倾向于特朗普的当选，连特朗普及其发言人也常常引用这些错误的信息。在批评家眼中，脸书已经成为传播虚假信息的渠道“人们愿意相信那些从脸书上看到的虚假信息”。现任总统，奥巴马，曾形象地讽刺了脸书“创造了一个遮住蓝天的乌云。”

对于大量的批评，脸书网的创始人及CEO，马克·扎克伯格，在上周末的一个会议上进行了反驳： “脸书上虽然存在虚假信息，但这些信息并不仅仅针对一个党派，而且脸书上的虚假信息也不全都是政治信息，因此不可能对选举产生重大影响，”他说道，“我认为，必须非常仔细地进行甄别才能得到’真相’。” 然而，只有部分民众相信了扎克伯格的说辞，甚至于脸书的一些员工也感到不安。周一，BuzzFeed的希拉·弗伦克尔（Sheera Frenkel）报道了对一个匿名的“脸书叛逆员工”采访，该员工认为扎克伯格的说法不诚实，事实是脸书正在努力扩大其对于舆论的影响。

脸书效应背后的道理：信息极端主义

在2007年出版的《自我分类》一书中，桑斯坦关注到自我分类对民主的影响。他引用了一个以前在科罗拉多州的实验，参与者被分成几个小组，讨论有争议的问题：同性婚姻，全球变暖，平权法案等等。研究人员在十五分钟的讨论中记录了个人意见，从中发现这样的趋势：当参与者在谈论政治议题时，只要与意见相同的人一起，他们的意见通常会变得更加极端。自由主义者在一个特定问题上的思维方式变得更加自由；而保守则更加保守。意见的聚焦不断缩小，共识快速达成。

桑斯坦预测，在线网络会炮制类似的现象（由于互联网浏览的工作原理，甚至难以避免 – 译者加）。由于信息的社会流动，人们往往希望自己的观点得到认可。在与持有类似的观点的人聚合在一起时，观点往往会被加强。因此若是持有错误观点的人聚集在一起，错误的观点亦会被加强。

民主与网络传播的弊端

然而桑斯坦没有预料到的是，基于脸书或谷歌的网络信息传播的模式（根据用户在网上的数据，为用户推荐内容）。我们在互联网上得到的信息将会越来越片面，并且将会是你想看到的，极端主义越来越明显。著名左翼政治家和互联网活动专家伊莱帕里泽提出了“过滤气泡”原理（由于信息定制，公众获得的信息将越来越个性化 – 译者注）。在这种环境下，无论是公众还是媒体，我们越依赖数字领域作为我们了解世界的窗口，越容易受到它弱点的影响。

几年前，在旧金山当记者的职业生涯中，我越来越注意到非互联网公共信息的减少，这似乎正在阻碍公民进步。我的看法是，一个关键原因就是技术过滤的效果：当生活中充满越来越多根据个人喜好，为您量身定制的信息之时，我们也同时也在丧失多元观点多元理解的纽带，因而变的越来越极端。今天最大的危机不是缺乏信息，而是缺乏一个多元共同的信息公共领域 —— 让人们的思想得以在其间碰撞和反思。

《纽约客》著名影评人宝琳·凯尔，曾在一个演讲中说：“我住在一个相当特别的世界。我只认识会投票支持尼克松的人。” 如果大多数美国人从脸书上得到他们的消息，那么脸书肯定有公共的责任和义务，确保其传播的信息是负责任的。 桑斯坦观察到，信息极端主义的长期影响可能是民主的坏消息，“那些在互联网上或其他地方聚集在一起的人们将会逐渐走向对立，他们甚至有可能认为跟他们意见相左的同胞们会是敌人”。对于这种情景，总统当局无疑面临巨大的危机，而盲目的公众则更是处于无知的危险之中。【全文完】

Author: Nathan Heller

From: New Yorker

Webpage: The Failure of Facebook Democracy | Nov. 18th, 2016

编译者：李瞳

编辑：三表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