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一年来,气候科学家已经发出了一个明确的信息。将全球平均气温上升控制在1.5°C的世界总目标在技术上仍然可以实现,但如果人类不采取积极措施,这一目标就会落空。去年8月,气候科学家瓦莱里·马森-德尔莫特(Valérie Masson-Delmotte)发布了政府间气候变化专门委员会(IPCC)的三份里程碑式的报告,在发布第一份报告时,她指出:除非立即、大力、迅速和大规模地减少温室气体的排放,否则将全球变暖限制在1.5°C将是无法实现的。
然而,在三个月后的英国格拉斯哥COP26会议上,在一个旨在改变我们排放轨迹的关键联合国峰会的高潮部分,COP26会议主席阿洛克·沙玛(Alok Sharma)承认,即使有新的承诺,1.5°C也是 “岌岌可危”。
快进到今年4月,吉姆·斯基亚(JimSkea)在伦敦帝国学院发布第三份IPCC报告时,给出了一个脉冲可能消失的最后期限。如果各国在下一次联合国峰会,即今年11月在埃及举行的COP27会议之前,未能提供更雄心勃勃的减排计划,那么,”我们很可能不得不作出结论,1.5°C(的目标)已经消失了。”
自前工业化时代以来,全球已经变暖了1.1°C。 IPCC指出,到2100年,气温将上升约3°C。保持在1.5°C以下意味着,到2030年,全球温室气体排放量相比2019年的水平,必须下降43%。这一陡峭的下降趋势令人难以置信,历史上没有任何先例能与之相提并论。2020年年度排放量下降了5.4%,这是现代史上最大年度排放量的下降,当时在新冠疫情期间,世界上大部分地区的工作和旅行都处于停滞状态。排放量在去年有所上升,并且这种情况在2022年可能会再次出现。此外,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提出了比在COP26会议上或之前承诺的更大胆的计划。
面对如此不利的事实,仍坚持认为将全球变暖限制在1.5℃是可能的,这一说法是否已经站不住脚了?如果我们确实都集体接受了实现这一目标的前景已经“死亡”,这是否会使气候变化行动停滞或加速呢?
为了得到答案,我们有必要回顾一下这一目标的由来。美国非营利组织伯克利地球(Berkeley Earth)的成员罗伯特·罗德(Robert Rohde)说:”1.5°C背后的真正推动力并不来自科学界。自1996年以来,被政治领域广泛接受的目标是比工业化前水平高2℃,而从2008年左右开始,小岛屿国家就认为任何低于1.5℃的目标都意味着被遗忘,对此,有越来越多的盟友表示认同。然而,在2015年历史性的《巴黎协定》中,当有195个国家签署了1.5℃的目标时,许多人仍然倍感惊讶。
这一政治协议导致了2018年IPCC的一份地震报告,该报告明确指出了1.5°C的命运与未来2°C所伴随的更强烈的热浪、洪水和人类苦难之间的气候影响差异。反过来,1.5°C成为全世界应对气候变化的集结号,从政治家的口口声声,到“反抗灭绝”保护组织(Extinction Rebellion)和“周五为未来”(Friday for Future)活动人士在世界各地街头高举的标语。
计算概率
科学家们急于追赶这一新的政治愿景。斯基亚(Skea)说,在2018年,有53个已公布的情景达到了1.5°C,在回到该目标之前几乎没有超标。截至今年4月,已增加到97种。但是由于全球平均排放量一直在增长而非下降,支撑这些情景的模型在压力下摇摇欲坠。IPCC的报告指出,使气温保持在1.5°C以下的可能性为50%,而达到2°C的可能性为66%。
考虑到各种可能性,科学家们坚称1.5°C在技术上有望实现,这一说法是否还有利?
“嗯,事情是这样的:我们是否达到1.5°C,这不是一个科学问题,而是一个政治和政策问题。”德州理工大学(Texas Tech University)的凯瑟琳·海霍(Katharine Hayhoe)说,”我们(科学家)坚持自己的想法,’从技术上讲,看看大气中的碳量和我们每年产生的碳量,如果我们做了X和Y,那么仍然有Z%的机会保持在1.5℃以下’。
尽管如此,罗德(Rohde)表示,一些研究人员对1.5°C左右的说法感到不满,因为他们认为这是一个不切实际的目标。”这不是我想要强调的信息,因为保持在1.5℃是非常困难的。他说:”即使我们有能达到这个目标的方案,它们也会涉及到能源系统的激进、快速的变化。即使在理论上可行,人类似乎也没有做出必要的改变。”
目前,很少有公众人物,包括科学家,会承认这一温度目标遥不可及。但随着斯基亚将11月作为最后期限,加之IPCC在4月份表明,全球排放量必须在2025年之前达到顶峰,以保持目标的实现,在这个十年的某个时刻,社会可能不得不集体承认该目标已经无法实现,那么在这之后又会发生什么呢?

G7 国家能源部长于 5 月 26 日在德国柏林举行会议
海霍说,人们担心社会的集体承认会导致人们”放弃 “采取行动来遏制排放。已有一些证据表明,年轻人对他们改变气候变化的能力更有宿命感。英国卡迪夫大学(Cardiff University)的尼克·皮金(Nick Pidgeon)说,在健康心理学中很好理解的一个风险是,在没有向人们提供解决方案的情况下,对一个问题进行过多的恐吓通常是没有效果的。”有一种危险,如果人们认为情况会极其糟糕,就可能会想避免这个问题。然而,如果现在不直面1.5°C的问题,在之后就可能产生更多的问题。”我不认为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是假装它不是一个问题,因为那样你就会越来越强调,好像它是某种神奇的数字,并且还会增加宿命论的风险。”碳简报网站的气候研究员泽克·豪斯法瑟(Zeke Hausfather)说,”在某些时候,你将不得不撕下创可贴,而且越早越好。”皮金认为,尽管有风险,但我们仍需要就目标是否正在失去可行性这一问题进行公开讨论,他说:”这种讨论很有必要。”
如果我们承认1.5°C是遥不可及的,那么人类的气候目标应该是什么,科学家们对此存在分歧。一些人仍对该目标表示坚持,另一些人则更倾向于减排目标,还有一些人认为这是政治家的问题。不过,接受《新科学家》采访的所有研究人员都认为需要设立某种目标。
“作为人类,你需要一个目标。”海霍说,“我们本能上认为,在遭受肺损伤之前,你可以吸多少支烟是没有限制的。然而,不知怎么的,1.5°C和2°C变成了这些神奇的数字,如果我们达到1.49995°C(没关系),如果我们达到1.50001°C,那么就全完了。”
不是处于悬崖边缘
正如科学家们经常指出的那样,1.5℃并不是处于悬崖边缘。它不是一个经过精确计算的时刻,在这个时刻,我们知道将会遇到临界点,使亚马逊河变成大草原,或使南极洲的冰层迅速崩裂。
在气候变化委员会(Climate Change Committee),为英国政府提供建议的理查德·米勒(RichardMillar)认为,这个数字仍然可以作为北极星,即使我们会越过它。巴黎协定承诺各国将控制气温的上升,使其”远低于”2℃,并”努力”实现1.5℃。米勒说,这两者仍然可以作为我们的目标。此外,他表示,应对1.5°C世界影响的人们可能更倾向于支持在本世纪晚些时候使用温度回落的方法。
英国气象局(Met Office)的安迪·威尔特希尔(Andy Wiltshire)说,所需的减排量可能超过了社会的可行范围。然而,他指出,”我们仍然有机会成功,因为其中存在着一定的不确定性。”
这种不确定性是很重要的。关于排放将如何影响地球的恒温器的标题声明——”例如削减43%的排放量,描绘了一条通往1.5°C世界的道路——粉碎了大量的不确定性。”豪斯法瑟说。两个明显的例子是碳循环反馈——比如全球变暖导致土壤释放更多的碳——以及气候对二氧化碳水平上升的敏感性。这种模糊性意味着我们可能会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大幅削减排放,但最终仍会导致超过1.5°C的升温。或者我们可能走运,即最终变暖的程度低于预期。
每一度都很重要
承认达到1.5°C的前景已经破灭,这一想法可能看起来悲观得无可救药。但值得记住的是,在2015年世界采纳这一目标之前,我们所走的道路。五年前,全球的气候承诺使我们可能在2100年之前造成高达5℃的升温,这是一个我们几乎不可能适应的世界末日水平,因为在地球升温刚刚超过1度之后,我们们就已经在努力适应了。
人们改变了巴黎气候大会的目标,优先考虑1.5°C,而不是2°C。我们已经取得了重大进展,甚至有机会处于这两者之间。历史可能会将1.5°C的失败视为一种成功,因为这一号召力已将社会推进到正确的方向。同时,请记住过去一年里科学家们口中的咒语:每一个零点几度都很重要。”如果我们最终达到1.6℃,那比1.7℃好;如果我们最终达到1.7℃,那比2℃好很多。如果我们最终达到2°C,那比我们20年前的方向要好得多,也就是5°C。”海霍说,“气候变暖的每一度都很重要。每一年,每一个选择,以及每一个行动都同样重要。”【全文完】
作者:Adam Vaughan
编译:谭丽洁
校改:周昀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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