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电影会死在新审查制度手下吗？

乍一看，中国新的电影审查制度将足够让一个导演好好哭一场。

电影禁止宣传赌博、迷信、吸毒、暴力，也不得教授犯罪方法。但更重要的是，他们应该“为人民和社会主义服务”。可怕！

那么，这意味着伟大的中国电影将走向终点吗？并且日渐减少的观众会在枯燥的、家长式的电影海中溺亡吗？

这却不一定。中国法律的实际应用可能很难在最有利的情况下得以实现。当近日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通过这项电影宣传监管条例时，这似乎是当局对言论自由的又一次打击。但是当你和电影行业类的人交谈时，他们好像对此又不像人们预计的那样担心。

很多人会告诉你（非正式地），实际上，这些限制已经存在了几十年，此番编纂没什么太大变化。然而,对另一些人而言,把它们这样白纸黑字的写出来显得有点太官方,同时留下的余地变少，解释的可能性变小。

试想在其他国家，如果你发现对赌博、吸毒、色情、暴力、恐怖主义、和迷信有明显宣传意味的电影，你将必须把其剔除?《骗中骗》（The Sting），《鬼驱人》（Poltergeist），《低俗小说》（Pulp Fiction），《出租车司机》（Taxi Driver），《猜火车》（Trainspotting），《巴黎野玫瑰》（Betty Blue），《两杆大烟枪》（Lock Stock and Two Smoking Barrels）。这类电影多得你能说上一整天。

除此之外,中国还会禁止“扭曲国家历史或国家历史人物,损害民族感情和破坏民族团结”的电影。所以在中国，总有饱受争议的历史性和政治性的电影。是吧?

冯小刚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他是中国顶级导演之一，以某种方式，他能够让自己的作品刚好处于审查障碍的边缘，并且仍能让它在主流院线放映。

看他的电影时,我曾反复地问自己:“他究竟是怎么让这部电影通过审查的?”

而他目前正在上映的最新作品，是他在这方面的众多作品中最为大胆的一部。《我不是潘金莲》讲述的是一个农妇揭发无能政府官员的故事。影片中的警察、法院、低层的共产党人，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当和这个麻烦的女人打交道时，他们唯一的行动方式似乎就是在逃避自己的职责。对此，任何在中国待过的人也都会感同身受。

进京向上级政府诉冤的普通人在这里被称为“上访者”。也许是因为他们的房屋被勾结腐败官员的开发商毁坏,也许是因为他们的孩子被当地警察殴打，还也许是因为他们失去了自己的工作。其实投诉系统可以追溯到封建时代,在这之下，公民可向首都表达自己的不忿,请求中央政府官员推翻在自己家乡的那些掌权者。

在今天的中国,上访者们似乎从未得到任何满意的结果，但也没有其它地方可去，于是他们只能不断地上访。然而，一些地区和地方的共产党官员会想尽一切办法地去阻止他们。有时还会在北京信访办公室门外安排一群暴徒守候，在他们提出抗议之前打人。

可是，要是上访者几乎从来没有成功过，当地的党政负责人为什么还要在意他们呢？这就因为，如果上访的任何一个环节中有人相信上访者的抗议，那么，那些官员的“乌纱帽”就难保了。

我曾经去过福建的一个小村庄,那里有许多村民死于癌症。后来，他们的亲人将此归咎于他们村旁的那个违章建筑物，一个新的医疗废物焚化炉。当地市委书记带我出去吃了顿饭,他慷慨地给我倒酒，并且每十分钟都问我一次，是村子里的谁把事情透露给我们的。

我记得我对他说别管我们是如何发现了,同时还询问他打算怎么帮助这些在他监管期间死去的人和他们留下的家庭?他笑着又给我多倒了些酒,再次问道:“到底是谁告诉你的呀?”

这些都是冯小刚新的黑色喜剧所演绎的主题。

观众在影片中看到，官员们互相推卸责任,互相指责,甚至还把警队安排在这个村民（范冰冰所饰主角，译者注）屋外，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阻止她抱怨,因为这会成为他们职业生涯的绊脚石。

那冯小刚究竟是如何把这部电影送进影院的？答案就是，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的一些高级官员知道他的作品在讲事实，并且觉得这部电影承载的信息值得传播。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因素，就是冯小刚准确地知道怎样以一种可以接受的方式，让最敏感的主题着陆。他也知道在什么地方添点料，在什么地方务实。

2007年冯小刚导演的关于中国内战的电影《集结号》，同样绕过了审查障碍，讲述了一个有争议的故事，这是他能力的又一次精彩表现。对一个小导演而言，他本不会相信这种电影能够在中国开拍。因此，这就是一些青年中国电影导演仍对新法律保持乐观态度的原因。他们目睹了冯小刚的成绩，明白了他们能怎样在这个体制内迂回。

说来也有趣的是，有些人甚至欢迎新的法律，因为它也将迫使电影院停止票房造假行为。 影院必须全部安装自动化票务设备，并有义务“诚实地公开他们的收入情况”。

但是，这项新法律的真正影响只有在实施后才知道，2017年3月，它才会正式生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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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邢佳振

责任编辑：周佺

原文作者:斯蒂文•麦克唐纳

来源:BBC新闻,北京

网页链接: Will new censorship kill Chinese filmmaking? 丨2016年11月26日